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,侵华日军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。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,经过八年抗战,终于迎来了欢呼胜利的这一天。
八月二十日,中共中央在延安组织了南下干部支队,由邵式平等同志带队,开赴闽、浙、赣。南下干部支队有四个大队,每个大队两百人左右,我是一大队大队长兼党支部书记。
离开延安后,我们东进至山西,到达太行山,准备渡黄河。这时,突然接到中共中央打来的电报,电令南下干部支队立即停止南下,回师北上,迅速开赴东北。
原来,日本帝国主义无条件投降后,中共中央精辟地分析了国内形势,为了先于蒋介石控制东北战略要地,加强对东北地区的领导,立即派彭真、陈云、张闻天、高岗等四 名政治局委员和四分之一以上的中央委员、候补中央委员,率两万名干部进入东北。
与此同时,从八路军和新四军中抽调主力部队十万余人,在林彪、罗荣桓、黄克诚、李运昌和原东北军吕正操、张学思、万毅等率领下挺进东北,建 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。
原东北抗日联军周保中、李兆麟、 冯仲云等亦率领所部配合苏军进占吉林、黑龙江地区。
我们接到中共中央的北上电令后,心急如焚,第二天即回师北上。沿黄河边,走出太行山区,过邯郸,穿过冀中大平原,由冀东直插山海关。
沿路无便利的交通工具代步,全凭两条腿,还要东绕绕、西转转,避开国民党和日军占 据的据点,这就需要多走许多冤枉路。
走了两个多月,才到达山海关附近三十里的地方,我们正准备过关,忽然接到情报说,国民党军队在美国几十架飞机支援下,已经空运了两个旅的兵力,先我一天抵达山海关,封锁了出关的道路,不让八路军出关。
听到这一消息,几乎把我们的肺都气炸了。在如火如荼的抗日战争中,蒋介石几百万军队采取不抵抗政策,把祖国的大好河山丢给日本侵略者,他自己跑到四川峨嵋山 “修仙养道”去了。八路军和全国人民浴血抗战八年,如今赢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,蒋介石倒把手伸得长长的摘桃子来了。这怎能不令人气愤?
山海关过不去,我们只好强忍怒火,绕道西行,走了几百里路,从九门口过了长城,来到关外。我们不顾疲劳,一路急行,直插锦州方向,几天之内过了锦州赶到沈阳。
到达沈阳后,我们歇了两天,准备继续往北去黑龙江省。
这时,彭真同志找到我说:“现在第二、三大队的干部还未到达,这里有许多工作要马上开展,可是我现在手头缺少干部啊!这样吧,赴黑龙江省的一大队的干部,就留在沈阳,你先赶往哈尔滨,待二大队的干部到了以后,我立即调一列火车把你们一大队的干部运到哈尔滨!”
我搭乘苏军飞机飞到长春时,天已傍晚。林娜打了个电话,让苏军派了辆吉普车来,把我们拉到吉辽军区司令部。我们同机的七个人,并不在一起工作,在司令部喝了点红糖姜水, 暖和了一下身子,就分手了。
当天晚上,我去找吉辽军区的司令员周保中同志,他没接见我,让一名副官安排我到旅馆去住下。
说是“旅馆”,其实一无招待服务员,二无被褥,只有一张木板床。我的天,在零下几十度的寒夜里,要我在这宿一夜,那不就要冻僵了?
正在这时,有人敲了敲我的房间门,开门一看,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,原来是罗志环师长来看我。我俩一见面互相问这问那,亲热得不得了。
谈话中我向他诉了几句苦, 罗师长安慰我说:“现在大家都忙得很,也乱得很,实在照顾不过来。周司令没接见,你可别往心里去。”
接着,他喊来了周保中同志的副官,批评说:“这是前去到职的黑龙江省军区司令员叶长庚同志,你们就这么怠慢?真不像话!”
副官这才赶紧到食堂弄了点吃的,又给我抱来了几条被褥,帮我收拾。
我又对罗师长说:“我带的一个大队的干部,都被彭真同志留在沈阳了,我现在是名符其实的‘光杆司令’,身上只带了一支左轮手枪,几发子弹。你能不能给我弄点子弹?”
罗师长一听,满口答应:“这有何难?后面不远,就是日本人的一个军械仓库,要枪要子弹都有。”
他让副官带我到仓库,打开库门一看,嘿,里面各种枪支、弹药堆积如山。我倒也不客气,把左轮手枪往库房角一扔,挑选了一支崭新瓦蓝的“蛇牌”手枪,又拿了二十盒手枪子弹。我满意地向副官表示感谢。
第二天上午,我又搭乘苏军飞机,抵达哈尔滨。
素有“东方莫斯科”之称的哈尔滨,当时却是千疮百痍,破烂不堪。自从九一八事变后,市内混乱,经济萧条,民不聊生。
日本投降后才半个多月,国民党政府即委任杨卓庵为哈尔滨市市长,姜鹏飞为陆军新编第二十七军军长。
姜鹏飞到达哈尔滨,亲手拟订“陆军新编第二十七军所属各部队接收东北纲要”,规定收编旧东北军、伪满军、潜伏日军、 汉奸、警察、匪特等,共收编了十六个师。在姜鹏飞的卵翼下,哈尔滨市内群魔乱舞,兵、特横行,暗杀、抢劫、绑架、 强奸、放火……无恶不有,闹得人心惶惶。
我在哈尔滨下了飞机后,意外地碰见了陈云同志。他已经改了便装,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棉袍,头上戴着礼帽。
一见面,陈云同志看了我的打扮,十分关切地说:“你呀,还穿着八路军的棉衣, 一看就知道是从延安来的干部。你一个人单枪匹马,可不能到街上溜达,晚上市内到处打枪,土匪特务尽搞暗杀活动,很危险啊!”
陈云同志回头跟身边的秘书交代了几句,又对我说:“跟你一块去北安的干部大队。可能还要过两天才能到达。为了安全,你暂时就住在对面的屋子里,不要露面,吃的东西晚上让秘书给你送来。”
秘书把我领到一间房子里就走了。天黑以后,他送来了一大包面包、香肠,对我说:“这里有个看房子的老头,我已经跟他交代过了,你有什么要办的事情,可以跟他讲。”
说实话,我可不愿意老老实实呆在这“禁闭”室里,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?我人地生疏,孤身行动,多有不便,盼只盼去北安的干部早日到达,我同他们一道奔赴工作岗 位。
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,好不容易才过去了一个白天。 我一个人呆在房子里,无人讲话,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变化,坐不稳,睡不着,心烦意乱地在房内来回走动,说句不大中听的话,就象山里的一只野兽突然被关进笼子里。
还好,第二天傍晚的时候,我住的“笼子”里又关进来一个伙伴,一看,原来是聂鹤亭同志。聂鹤亭同志在八一南昌起义时当过连长,红军时期我俩就熟悉。
见面后,我急切地问他外面的情况,聂鹤亭同志摇摇头说:“市内的秩序乱极了,你简直分不清好人多还是坏人多,坏人到处闹事,简直是无法无天!”
他越说越气愤,挥着拳头骂开了:“他妈的,对这些家伙非狠狠地镇压一批不可!你看,搞得我们连个落脚的地点都没有,还不敢露面,这有多窝囊!”
原来他是到松江省工作的,地点就在哈尔滨,也是因为干部未到,市内站不住脚,到这里“避难”来了,难怪他有这么大的火气!
我问他:“干部队大概什么时间到?”
他说:“你们去北安的啥时到,一时还不清楚,到松江来的,估计明天早上就到了。干部到了后,我要先组织人接收公安局,然后再把火车站及车站旁边的日本特务机关接收过来。接收以后,市内来一个大清查、大镇压,把那些乌龟王八蛋狠狠收拾收拾,这样秩序就会好起来,你也就可以从这里‘解放’出去了!”说完,我俩都会心地笑了。
第二天清早,聂鹤亭同志就出去了,准备迎接来松江工作的延安干部。我也坐不住了,悄悄跑到了东北抗日联军哈尔滨办事处,找到主要负责人李兆麟同志,向他了解北安的有关情况。
李兆麟同志向我介绍说,北安通不了电话,对那里的情况不大清楚。他只知道日本人投降以后,苏联军队已经接收了北安,一位苏军少校营长是北安警备司令,但这个少校营长不是共产党员,因此那里的政治工作可能薄弱一些。
九月中旬,东北抗联派陈雷、王钧、张光迪等二十二名同志去黑龙江省接收政权,开辟工作。继之东北局又派王堃骋、 陈大凡等十九名干部到黑龙江开辟工作,组织了嫩江地区工作委员会,王堃骋任工委书记。他所了解的情况就这些。
介绍完情况,李兆麟同志说:“你来的正是时候,我这里刚刚接到电话通知,你们去北安开辟黑龙江省工作的干部队,已经到达哈尔滨车站,去北安的列车要到晚上才能发车,你现在就到火车站去,晚上跟火车一块出发吧!”
听说干部队已经到达,如同喜从天降,我立即赶到了火车站。
从延安来的一百九十五名干部,在范式人、赵德尊、杨英杰、廖仲符等同志带领下,早上就到达了哈尔滨火车站,下车后就地在火车站休息,等待着晚上乘车去北安。
他们一个个身穿深灰色布军服,一副“八路”打扮,聚集在车站上。 由于天气寒冷,许多同志初到北方,衣服单薄,冻得嘴里呵着热气,不停地跺着脚 ……
我和范式人等同志接上头后,来到干部们中间问候他 们:“一路辛苦了!”
一个年青的干部俏皮地回答:“辛苦点倒不咋的,就是天气有点太凉快。”大家哄地一声都笑了。
范式人同志对我说:“许多干部是南方人,一到关外,气候和生活习惯等各方面都很不适应。但大家的情绪很好, 没人叫一声苦,没人说牢骚怪话,更没人闹情绪,这都是我们党在延安培养出的好干部啊!”
我赞同地点点头说:“是呵,他们就象一批革命的种子,将要撒在东北的大地上。”
“哈尔滨市里的情况怎么样?”范式人同志发问道。
“乱得很。”我嘱咐他:“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情况,最好不要让大家到市里游逛。”
“这些我都跟大家讲了。”他点着头告诉我:“今天清早,我们一下车,就闹了个小小的误会,差点出事—— ”
原来,列车到达哈尔滨车站后,干部队中的三个年轻的女同志结伴到车站附近的街上买东西,遇见了几个苏联 军队的士兵。这几个士兵上前搭讪,要三个女同志跟他们去跳舞。这三个女同志不肯去,几个苏联士兵竟动手连拉带拖,硬要把她们带走。
三个女同志被缠得没法,急中生智,掏出延安抗大的学员证,上面印着毛主席像,说明是毛泽东、朱德派来的八路军干部,几个苏军士兵才肯放手,说:“闹了点小小的误会…… ”
范式人同志说:“苏联刚打完卫国战争,军队补充了一批人,不大纯洁,纪律也差,见到年青女子就拖拖拉拉, 影响很不好。不过,我们还要注意维护苏军的威信,主动搞好关系哩!”
当天晚上,我们乘上去北安的专用列车,在凛冽的寒风中,风驰电掣,飞驶了一整夜,第二天凌晨到达北安。
我们到达北安的时间是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十五日。到达北安的当天,我们即组织召开了会议,宣布取消原嫩江地区工委,成立了中共黑龙江省工作委员会,由范式人同志任工委副书记并代理书记,赵德尊任组织部长, 王堃骋任宣传部长,杨英杰任省政府副主席。同时成立黑龙江省军区,由我任司令员,范式人任副政委代政委,王钧任副司令员。
对其他干部的分配,因无档案,干部又是从晋察冀、陕甘宁、晋绥、太行等各地抽调的,互相不了解,职务不明确,无法合理分配,除留在省委、军区机关工作的外,其余一律按县平均摊派,所属二十二个县,每县五人,分别担任县委书记、县长、县公安局长、县大队长、县委组织部长等职。
好在那时大家对职务的高低不计较,组织分配干啥就干啥,不在乎当官不当官。宣布分配名单时,无人争吵,无人提出要求更改,都愉快地接受任务,听从组织分配。
后来经了解,在分配到县里工作的干部中,有几个同志在抗日战争时期就是地委书记,但这几位同志无半点怨言,从没计较过,兢兢业业地工作。还是我们组织上摸清了情况后,才给予了重新调整。
黑龙江省军区成立以后,分析了面临的形势,认为敌情严重,形势很紧,国特与敌伪残余匪帮结合,已开始向我们进行武装争夺,正处在与国民党反动派展开一场争夺黑龙江省区的重大斗争的前夜。因此,省军区的中心工作是 “发展武装力量”,否则,我们就会在黑龙江地区站不住脚。
明确了形势和任务后,我们便开始在北安扩兵。北安有许多劳工队,都是林业和采矿工人。他们大多都是为生活所迫,从山东来“闯关东”的。在日伪反动政权的统治和土匪的欺压下,他们受尽了苦难,饥寒交迫。
听说来了共产党,要扩兵打土匪,开始他们还有点不大相信,经过我们反复宣传党的政策,他们才打消了疑虑,一串十,十串百,纷纷要求参军。
不到一周时间,省军区在北安、绥化扩兵组建了三个支队,配齐了支队干部,每个支队约有一团人的兵力。为了加强机动部队建设,省军区从干部、人员到装备重点配备了三支队,将上级调来的新四军二师一个营的班以上干部,也全部给了三支队,充实了骨干力量。
与此同时,各县也都根据“既要放手扩大,又要能掌 握”的方针,进行扩兵,各自建立了有一至两个连兵力的县大队 。
北安有日军的军械仓库,省军区所属支队及各县武装建立后,即发给了枪支弹药。
黑龙江省工委、省军区为了武装控制北面中苏边界的黑河、孙吴两个战略要点,委派王肃、岳林等九人到黑河开辟根据地,成立自治军黑河司令部,由王肃同志任司令员,以组建武装为中心环节,全力开展工作。
至此,党中央从延安派来黑龙江的干部,和东北抗联的干部一起,象一颗颗红色的种子,撒在黑龙江的大地 上,在黑龙江省工委、省军区的领导下,“发动群众,扩大武装,改造政权,肃清反动派”,展开了如火如茶的激烈斗争……
中共黑龙江省工委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发出的 《对目前阶段工作方针》指出:目前,省政府和一大半县政权我们已经接收了,各地武装也有了初步的发展,人民热情很高,这是我们的有利条件;困难的方面,是部分地区国民党反动派,利用汉奸伪军土匪也组织了一部分反动武装,并利用伪组织与地方大商业资本家继续操纵政权,压制人民,有的甚至拒绝交出伪政权,局部地区已开始向我们争夺,有的地方已经向我们开刀。
十一月下旬的一天夜晚, 一股土匪约有八百人袭击了拜泉 。
我拜泉县大队只有不到两个连的兵力,又是新组建的,战斗力薄弱,在土匪的突然袭击下,抵挡不住,被追至南门里县政府大院。在县委书记胡林、县长倪维的带领下,扼守大院,并连夜向军区告急求援。
其实,当时军区在北安可以机动的兵力只有三个连,各支队已下去剿匪,远离北安, 一时难以抽回,远水难解近渴。即使把北安全部三个机动连都抽调去增援拜泉,恐怕也难以击溃八百余众的土匪队伍。
情况十分危急,但无论如何,也不能眼睁睁让土匪占领拜泉。怎么办?我焦急地思虑着, 一时难以决断。
猛然间,我想到土匪最怕苏联红军,我们能不能以苏联红军的名义,趁夜色冲进县城把土匪吓跑呢?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应急的办法,不妨试试。
主意已定,我立即调动了四辆大卡车,又找了一名会讲俄国话的翻译人员,带领一个连,分乘四辆卡车,急往拜泉驶去。
这是个漆黑的夜晚,天,阴沉沉的,看不见星光月色。半路上,飘飘洒洒地飞起雪花来。 一路上,我心绪焦急,坐在前面一辆车的驾驶室里,连连催促司机加大油门,汽车晃着两条洁白耀眼的光柱,象两把挥舞的利剑,划破漆黑的夜空,急驶如飞。
车到拜泉,沿大路从西门冲进城去。突然,西门口路旁窜出了十几个土匪, 一个个荷枪实弹,歪戴着狗皮帽子,挡住了去路,一个土匪尖声怪调地问:“喂,你们是干什么的?停车,快停车!”
我们的翻译在车上亮开嗓门,大模大样地用俄国话叽哩咕噜地回答:“我们是苏联红军,要进城去,你们是干什么的?”
那些个土匪不懂俄国话,一个个瞪着,惶恐不安的双眼,往车上打量,想看清车上究竟是些什么人。
我抓紧时机低声命令司机:“开亮灯,加大油门,冲过去,不要理睬他们!”
“嘀嘀——”司机狠狠地按了几声高音喇叭,脚用力踏着油门,汽车象一头发疯的猛兽,直冲过去。拦路的土匪见势不妙,纷纷闪到路边。他们知道苏联红军惹不起,眼睁睁看着汽车一辆接一辆地从他们面前驶过,没敢开枪。
我们的汽车再也没碰到土匪阻拦, 一直开进南门里县政府大院。
下车后,胡林、倪维同志惊喜地问道:“哎呀,土匪围困了县城,你们是怎么进来的?”
我把情况一说,他俩高兴极了,忙说:“你们来的可正是时候。估计天一亮,土匪又会发起进攻,你们再不来, 县政府大院恐怕我们就守不住了。”
我告诉他们,我只带来了一个连,军区实在抽不出兵力,已命令在外剿匪的三支队九团赶往拜泉救援,明天下午就能赶到。
我强调说:“无论如何,我们要守住大院,等待援兵,内外夹攻,把土匪击溃。”
他俩坚定地说:“司令员,你放心,只要有我们在,这个大院就落不到土匪手 里。”
第二天一清早,我们做好了战斗准备,等待敌人来进攻,一直等到太阳一杆子高了,还没有一点动静。
于是,我派出一个连分兵两路,分别到城西门和北门察看动静。不一会,他们回来报告说:“土匪在夜间已经全部撤走了,城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动静。”
原来,我们夜间乘车进城后,土匪不辨真情,以为我们是苏联红军,连夜集合起队伍,悄悄往明水方向撤走了。
下午两点多钟,省军区副司令员王钧和三支队副政委亚明同志带领九团来到拜泉。他们说上午在赶往拜泉的路 上,遇到一股土匪队伍,估计是从拜泉撤走的。九团一打, 消灭了几十个土匪,剩下的逃到山林中去了。
当天,我以省军区司令员的名义,在拜泉发布剿匪布告。
其要点是:各县党、政、军、群各组织,要提高革命警惕性,时刻准备应付土匪的突然袭击。要放手发动群众,建立和掌握武装,巩固内部团结,清除坏人,大胆揭露土匪 的阴谋破坏活动;同时,警告土匪成员,只有放弃行凶作恶,弃暗投明,才是唯一的出路。如果继续为非作歹,搞阴谋破坏活动,执迷不悟,只有死路一条!
布告张贴出去后震动很大。县委、县政府、县大队又派出人员,广泛宣传,大造声势。群众被发动起来了,许多青年踊跃报名参加县大队,拿起枪杆子保卫新政权。
由于北安兵力空虚,我不敢在拜泉久留,带领部队连夜赶回了北安。
我一到北安,军区二科科长兼省公安大队长冯兴盛同志,急霍霍地向我报告:“叶司令,我看要出大乱子了!”
冯兴盛同志是一九三0年参加革命的老红军,办事一向沉稳老练,是什么情况使他如此着急呢?
我问:“有什么大乱子出?”
他说:“省警政厅刚查获了国民党特务组织准备武装进攻的第二号通知,内容是号召国民党员到拜泉、克山、泰安去参军;潜伏在北安的国民党特务组织中国国民党大公反共工作团,近日在北安大量散发反动传单,大造谣言,声称要烧掉北安所有建筑,使城内人心动荡。再就是,我们开始扩兵时掌握不严,连队里混入一部分坏人,有阴谋暴乱的迹象;我们省公安大队的巡查队,是我们从苏联人手里接收过来的,有九十多人,成份极其复杂,大部分是日、伪时期的警、宪、特,对我们持敌视态度,也是个隐患。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,还不会出大乱子吗?”
我一听,感到情况复杂,事关重大,不容迟缓,当即向省工委作了汇报。
在范式人同志主持下,省工委连夜召开了会议,布置了 “肃反检举工作”,研究了国民党特务名单,决定把伪省长王秉铎等大汉奸、大特务秘密逮捕,解除省公安大队巡查队的武装,并派赵德尊同志到海伦、绥化布置镇压国民党特务的反革命活动。
会议还决定在北安成立一个干部学校, 分期轮流审查训练伪职官员。
散会以后,范式人又把冯兴盛同志找来,我们三个人专门研究了如何解除巡查队的武装,一直商谈到深夜 ……
第二天上午,省公安大队门前的场地上戒备森严,四周安排了岗哨警卫。省公安大队的所有人员,一律携带武器,集合开大会。
八点多钟,各分队的人员都集合入场,只有巡查队还没来。我站在台阶上,巡视了一下队伍,低声问冯兴盛同 志:“巡查队怎么还没入场,是不是……”
冯摇摇头说:“已经通知了八点入场。巡查队,哼,组织纪律涣散,吊儿郎当惯了,哪里像个兵的样子!”
又等了一会儿,巡查队进场了。他们队伍稀稀拉拉,一个个无精打采,懒洋洋地走进会 场。
我一看他们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气样子,就有点沉不住气了,真想狠狠地训斥几句,但又一想,现在还不是发火的时候。话到嘴边,我又咽了下去。
巡查队进场完毕,我马上宣布大会开始。
“注意了——立正!”我大声喊着口令:“大家把武器弹药摘下来,放置各自的身体右边地上。”
队伍骚动了一阵,顿时又安静下来。大家都有点愕然,又不得不执行命令。 一阵叽里咔嚓的响声之后,把枪支弹药统统放在指定的地方。
我用目光扫了一下巡查队,这会儿他们都有点“精神” 了,一个个神情紧张,惊恐的目光注视着我,茫然不知所措。
“向后——转!齐步——走!”队伍在我的口令下,离开了放置武器的场地,往前走了几十步,转过身来。
我走到队伍前面,板着面孔说道:“今天,省公安大队集合,我代表省工委、省军区来讲几句话。公安大队,担负的任务是维护社会治安,镇压国民党特务反动气焰,巩 固人民的新政权。目前,北安特务活动猖獗,散发反动传单,制造谣言,搞得人心惶惶。在这时局动乱的时候,我们每一个公安队员,都必须立场坚定,旗帜鲜明,狠狠打击和揭露反动派、汉奸、特务的种种阴谋活动,坚决镇压他们的嚣张气焰!”
队伍鸦雀无声,气氛显得严肃。
我话锋一转,接着说: “然而,在打击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中,我们公安大队还不够有力。原因何在,首先是因为我们的队伍不够纯洁,混入了一些不坚定的人,有的甚至是坏人!经调查,公安大队的巡查队,人员成份严重不纯,有许多是日、伪时期的警察、宪兵、特务。为了查清他们的历史,纯洁公安队伍, 省工委、省军区决定解散巡查队!”
队伍又一阵骚动。巡查队里有一人高声说:“我们过去虽然给日本人和伪满干过事,也是为生活所迫,可不能冤枉我们哪!”
我缓和一下口气,对他们说:“为日本人和伪满干过事的人,并不一定都是坏人,真正的坏人只是极少数。即使过去做过一些坏事的,只要不继续与人民为敌,如实向我们交代清楚,我们也会给以生路,让他们重新做人。我们的政策是,决不冤枉一个好人,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!”
散会以后,巡查队的武器全部收交,队员送到军区刚刚开办的干部学校,逐个进行审查。(续见2)

【叶长庚(1903年—1986年4月2日),原名樟根,出生在开化县中村乡西畈村,幼年随父辈迁往桐庐百江冯家村,1925年参加国民革命军,1926年参加北伐战争,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,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参加了土地革命、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。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。1986年4月2日在南昌去世,享年83岁。